原创 刘晓星 中国环境

日本政府今日召开内阁会议正式决定，福岛第一核电站核污水经过滤并稀释后将排入大海。将核废水排海的消息一经发出，立刻遭到国际社会谴责和质疑。稀释后的核废水排海对环境就不存在影响？难道福岛核电站核废水处置只有排海一种方式？记者采访了相关专家。

问题一

稀释“达标”是否意味着放射性污染彻底消除？

2011年3月11日，日本发生“3·11”大地震并引发巨型海啸。当时，东京电力公司运营的福岛第一核电站发生辐射泄漏，4个核反应堆不同程度受损。为避免堆芯熔毁，核电站引入海水给反应堆降温，因此持续产生核辐射污水。

虽然福岛核电站一直在对相关核污水进行处理，但是受制于技术因素，核废水中放射性物质“氚”难以清除，导致核污水持续增加。目前，核污水全部储存在核电站的储存罐内，截至4月，储存罐内的核污水已达125万吨。现在福岛每天产生约140吨核污水，预计到2023年3月前后，核污水将达到137万吨水箱容量的极限。

解决不断增加的核废水问题，已经成为不能推迟的紧迫课题。2020年2月，日本政府下设的小委员会提交报告称，最现实的方法就是将其稀释，使放射性物质浓度低于国家标准，而后将其排放入大海或大气中。基于专家的建议，日本政府主要以稀释后排放入海为主轴进行研讨。

东京电力公司表示，经过精密的过滤程序，绝大部分放射性同位素都可以清除，只剩下“氚”无法清除。而在排放核废水入海前，他们会对废水进行二次处理，将氚的浓度稀释到日本国家标准的1/40，不会对海洋造成污染。

以现有技术，能否清除“氚”以外的绝大部分放射性同位素？一位长期从事核生化防护的专家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以现有的技术来看，彻底清除核废水中的放射性同位素是几乎不可能的。同时，通过稀释的方法使“氚”的浓度“达标”并不代表核废水的放射性污染就彻底消除了。核废水中含有多种放射性同位素，一些寿命较短的原子同位素在事故发生后的这10年中可能已经消失，但是一些原子同位素衰变过程需要数万年甚至几十万年。

问题二

稀释后排放入海难道对环境就没有影响吗？

那么，此次大量含有放射性物质的污水，一旦进入大海会造成什么影响？来自德国的海洋科学研究机构的计算结果显示，从排放之日起，57天内，放射性物质就将扩散至太平洋的大半区域，3年后，美国和加拿大就将遭到核污染影响。韩媒报道，受洋流等因素影响，被污染的海水220天之后就会先抵达韩国济州岛，400天后则会到达韩国西海岸。

俄罗斯科学院远东分院太平洋海洋研究所实验室首席科研员、生物学博士弗拉基米尔·拉科夫在接受媒体记者采访时表示，福岛一号核电站内的水，即使经过仔细清洗，如果被排到海洋中，仍可能导致放射性同位素留存在包括鱼类等海洋生物体内，继而在人体内积累。

“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放射性同位素需要更长的时间降解，可能会以更长久和复杂的方式影响海洋环境。”这位专家补充说，“核废水排海后，其传播速度、影响范围和环境风险都将处于不可控的状态。”

美国《科学》杂志曾分析，虽然这些核废水受过处理，但依然含有多种放射性物质。这些物质如果进入大海，将需要极长的时间才能降解，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会被海洋生物吸收，最终影响海洋环境。这些辐射物质，对人类的DNA有破坏性。更可怕的是，这些放射性物质在数千年内，都是极其危险的。

这就意味着，只要排入大海中的放射性同位素的总量没有减少，既使将浓度稀释到达标程度，对于生态的影响也是不可避免的。

其实，核泄漏对于海洋生态的影响早已经得到事实的证实，梳理日本媒体的报道不难发现，东京电力公司在福岛第一核电站所在的大熊町进行调查，在2018年2月抽检的结果发现，每1公斤的小鳍红娘鱼含358贝克勒尔的铯，大大超过了日本国家标准。如果吃下200克这种鱼，相当于胸部照X光的1/50辐射曝露量，约为1毫希。

2021年3月22日，日本福岛县渔业工会联合会在福岛近海海域进行试验性捕捞时，在离岸约8.8公里海域的石斑鱼身上也检出放射性的铯元素。日本食品卫生法规定的标准值为每公斤低于100贝克勒尔，而这条石斑鱼每公斤含500贝克勒尔。这也是自2019年1月以来时隔两年再次从试验捕捞的鱼类中发现放射性物质超标。

问题三

核废水排海是最优方案吗？

难道没有比排入大海更好的方案吗？记者采访的几位核防护的专家给出答案是一致的：“当然有！”

一位核防护专家介绍说，国际上对高放射核废料有两种处理方式，一种是经过处理装在大罐子里直接埋到很深的地层下，像美国、俄罗斯、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幅员辽阔的国家目前都是这样做的。还有一种是将装有核废料的金属罐投入选定海域4000米以下的海底。

“将核废料埋在永久性处置库是目前国际公认为最安全的核废料处置方式。这种含有多种放射性同位素的核废水也可以适用这种处理方式。”这位专家补充说，可以考虑将核废水永久封存。

此前有日本媒体指出，福岛第一核电站周边有大量因辐射量过高而不宜居住的区域，这些闲置土地完全可以用来新建存储设施。“核能市民委员会”认为，“大型储存罐在陆地上保管”或“用灰浆凝固处理”是现有技术下解决核污水问题的最佳方式，可以确保核污水在陆地上妥善保管。

2020年2月，日本政府负责处理核废水问题的相关委员会发布评估报告称，除排入海洋外，蒸汽释放也是可行的方案。此前，美国三里岛核事故后就将核废水蒸发排入过大气。既然还有其他更加安全可靠的处置措施，为何唯独中意“排向大海”呢？只能理解为，这种简单粗暴的核废水排海措施，不仅省事还省钱。

对于日本政府基本决定将福岛核污水排入大海，不仅国际社会反对，日本国内也强烈抗议。来自日本福岛县各地的民众，在磐城市小名浜港附近举行集会，反对政府将核污水排入大海。

封面图来源：NOAA官网，图为关于日本福岛核辐射废水影响洋流示意图。